有些人說，現如今這個社會，再怎麽樣，也總比國家計劃經濟那個年代的生活好吧。

事實上在很多人的想象裏，在這個社會上立足，只要你努力的幹活，縱然不會生活的太好，卻也絕對不會太差。連在工地做小工的人，雖然起的比狗早，吃得比豬差，幹的比牛多，但辛苦一個月下來，也總有兩千朝上的工資可拿。這麽些錢雖然不多，可卻也能夠滿足生活上的基本所需。

精打細算一點，一個人生活天天有肉吃也不在話下。

這並不是物質資源極度的年代，所以很多人都認為，這是一個很美好的年代，大家的生活再怎麽也不會太差。即便是牛奔這樣從小生活在農村裏的人，也並沒有感覺到如今這社會有什麽不好。甚至現在農村家家戶戶，吃的都是純天然綠色蔬菜，肉也都是農村自家羊的雞鴨豬，這比城市裏都要好上很多。

牛奔的認知裏，農村固然不會太有錢，但也絕對不至於過得太差。

但是來到大別山裏，這個叫做新星小學的時候，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卻似乎轟然一下倒塌了下來，化作了片片怎麽連接都連接不上的塊塊碎片。

牛奔和林美女是在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，來到天涯市。既然是山區裏的地方，自然是不通飛機的。所以他們只能在天涯下機，然後出了機場便打了個出阻車，以四百塊錢車資，花費約兩個小時時間，才趕到了龍溪鎮。到了龍溪鎮後，又花了足足三個半小時的時間，才坐著面包車一路顛簸著來到了目標地點。

天涯市龍溪鎮桂花村。

牛奔兩人十點上的飛機，趕到目標地點卻已經是下午五點半。前面兩個半小時，兩人乘機跨越了約一千三百公裏的距離，但是後面五個半小時，卻只不過行進了三百公裏的樣子。尤其是最後一百公裏的距離，更是足足花費了三個半小時的時間，可以想象行進這一百公裏其中有多麽艱難。

面包車全速行駛起來很快，但是面對坑坑窪窪的山石路，速度基本就只能用蝸牛爬來形容。

因為事先聯系了這個學校一名姓邱的老師，所以到了桂花村的時候，牛奔在不知道學校究竟在哪的情況下，只好打電話叫人來接。邱老師是個約莫三十歲黑瘦的男人，穿著一件橫藍白杠，有些類似於海軍杉的短袖。見到牛奔後他很熱情的伸出了手跟牛奔很是握了一陣，這才開始一邊介紹情況一邊帶路。

雖然說是路，但是三人走來，牛奔卻感覺到像是爬山，直到來到學校的時候他朝身後望去，才發現不知不覺之中，他們已經來到了很高的地方，而且瀏目四處看了看，牛奔頓時就看到了群山巍峨。換句話說，現在所處的位置，四面全都是上，而學校，也正在某座山的半山腰之上。

據邱老師說，這裏海拔高達一千二百米。

在這個時候，牛奔還是沒有多少心理起伏的。就如同他先前聽到邱老師介紹說，這個學校是民辦學校，從幼兒園到六年級，還不到兩百個人的時候一樣，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。只不過當他跟著邱老師一起走進學校裏的時候，牛奔卻忽然感覺腦袋“嗡”的響了一下，整個心情都有些黯然。

這是一所占地不過才四五畝的學校，除了一棟三層的教學樓占去了約莫一畝的土地外，其它的地方則是一個很空曠的操場，操場旁邊倒有一個籃球場，只不過那籃球架子卻是破破爛爛，上面的鐵制器具都生了許多銹，看起來怕是很長時間，或者是根本就沒有人使用過。這個問題，牛奔詢問的時候，邱老師很無奈的告訴他，學校三年前就連個球都沒有了。

當然，這並不是重點，重點是接近六點的時候，還留在學校的孩子們正在吃晚飯。

牛奔隨意掃了幾眼，就猛然覺得心情一下灰了起來。因為他發現這些孩子們的飯盒裏，除了少數幾個有些青菜，蘑菇之類的菜之外，其餘大多數人的飯上，都是那種腌制出來那種顏色很黑的酸菜。作為農村人，牛奔知道這種酸菜，是一種叫做辣菜的蔬菜做出來的小菜兒，城市裏吃涼面的時候，通常也會拿來作配菜。

這種情況，讓牛奔心裏抽搐了一下，忍不住問道：“邱老師，學校食堂給孩子們提供下飯的主菜，就是酸菜？！”

“學校食堂裏，實在沒法給學生們提供蔬菜。”邱老師臉色黯然了一下，道：“因為學生們家離學校都比較遠，除了桂花村的孩子之外，其餘最近的學生要回家，也要走十多裏的山路，最遠的，甚至要走三十七裏山路才能回到家。我們這裏離鎮上也遠，買菜也不方便。而且即便買了平價賣個學生，大家基本上都買不起。所以學生們全都是自己帶菜，有些家裏太困難的實在沒有辦法，只能吃些白飯囫圇著填飽肚子而已。”

“呃！”牛奔呆了呆，再度瀏目四處看了下，這才發現，許多孩子穿的衣服都有補丁，唯一那麽幾個沒有穿補丁衣服的孩子，也是很陳舊，看起來讓人有些不忍目睹。這還都是一些小學生啊，城裏這麽大的孩子，哪個不打扮的像是公主少爺的，可是眼前的這些孩子，打扮上真的很農村。

尤其是，這些孩子們一個個臉黃肌瘦的樣子，明顯就是營養不良。

這種情況不僅僅牛奔看了心裏陰郁不已，身邊的林美女也是俏臉嚴肅，完全失去了一路上歡笑快樂的樣子。隨後瞧見一名大概十二三歲的孩子飯盒裏半點菜星也無，她七手八腳從自己包裏飯出一包牛肉幹遞了過去，柔聲道：“小弟弟，吃飯要吃菜，姐姐把這個給你當菜吃好不好？”

這孩子看到林美女明顯一楞，隨即呆呆看著林美女將牛肉幹倒在自己碗裏。大抵是聞到了牛肉幹的味道，他旋即埋下頭來大口大口吃著飯，偶爾才小心翼翼，非常珍惜的夾起一小塊，放在嘴裏慢慢咀嚼……甚至到吃完了飯，這一袋一兩裝的牛肉幹不過才吃了三分之一而已。

隨後，這小男孩兒又輕輕將飯盒蓋上，也不知道是準備把剩餘的牛肉幹留待下頓飯吃，還是找個什麽時間再好好回味一下。

小男孩兒那副若獲珍寶的樣子，看得牛奔心裏連連抽搐好幾下，眼眶也忍不住濕潤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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